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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人生转折——偶然性与必然性互动交错的结果

对我来说,这样的人生转折应该是偶然性与必然性互动交错的结果。
       【我到底要做什么?】
       这个偶然性就是我到底要做什么?可以说,到了40岁以后,各方面都比较成熟了,此时也正好赶上国家改革开放的大潮,改革开放给了大家更多自由选择的机会,个人独立解放的机会。我的一些朋友,有下海的,有经商的,有去开店的,我自己也在想我要去干什么,经内心思想的再三斗争,我想自己还是喜欢干一些与妇女紧密联系的事情。当时我在中国妇女报社,主要负责一些婚姻家庭、女性与社会、儿童与未来之类的专栏,想办一些体现中国妇女报社特色的一些栏目,这就促使我产生了创办《农家女》杂志的念头。1989年,我和王行娟老师一同创办了一个单身俱乐部。
       【单身俱乐部——大胆的尝试】
       王老师当时已经退休,单身俱乐部由她牵头,我负责具体操作。我在办报的过程中,常遇到一些单身女人的婚姻问题,她们中,有错过婚期没有结婚的,有离婚、丧偶的,有一个没有结婚的,一个是离婚的。正因为出现了这么一些人,我在开辟专版的时候就做过一些讨论,尽量撮合大家,搞一些联谊活动。后来跟她们接触多了,发现咱们自己的这种观念也需要变一变。其实,大家都活得好好的,压力都是来自别人,家里熟人见了面就说怎么还没有结婚啊,亲戚朋友觉得这是一件不正常的事,然后周围的人也觉得这不是一件正常的事,慢慢它就真的成了一件不正常的事了。然后我们就举起单身俱乐部这面旗帜,因为我们看到了国外也有这种单身性质的,但他们都是贵族式的,就是说要进去的人都是有条件的。我们创办的单身俱乐部应该是以放松身心、愉悦感情为主导,倡导集体的哀号一致,我们希望这样的俱乐部建立以后,能把单身女性这样一群人集中起来,让她们舒缓自己来自各方面的压力,找到一个心灵的归宿。
       俱乐部每个周末都有活动安排,我们叫周末单身俱乐部,“打工妹之家”也是在这个基础上拓展出来的。当时有演出,大家都是多才多艺的,朗诵、报告、唱歌、演戏等,各种各样能想象的出来的活动形式都有。
       实际上,要说公益的事情,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做了。
       别人下班我上班,一到周末下班,我就去俱乐部忙活,给她们组织活动,选出主持,后来逐渐有男性也加入到这个俱乐部来了,大家在非常放松的环境中相识、相知、相爱,就是这么一个方式。
       当时我想能否在这个单身俱乐部的基础上创办一个《单身世界》杂志?为此我也进行了一些策划,并且憧憬市场的前景一定会很好,因为这些人有这样一种强烈需求。《单身杂志》也有征婚的性质,但我们不想像婚介所那样,我们一定要办有个性的征婚栏目,给这些单身朋友推荐各种娱乐场所和活动,旅游啊、理财啊等各种活动。
       我们想得挺好的,办这么一个杂志,设计得特别好,报社也觉得不错,《单身世界》的广告效益应该也不错,然后我就拿着这个方案到新闻出版署报刊司,向司长去公关。正好全国妇联有一个妇女报刊年会(每年一次),那年我就带着这个观念和这个报告,一边开会一边公关,结果却遭到当头一棒。司长说,你这个想法挺好,我也赞同,但是与中国传统文化却是相背的,咱们国家是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,你把这个《单身世界》提出来,我们不敢批,中宣会也不会批,所以基本没戏。时任全国妇联书记的关涛同志,得知此事以后跟我说,你想办杂志,全国妇联有个农家女百事通,这个杂志1990年就批下来了,报社领导都觉得挺赔钱的,市场收益也不会好,因此无人办,找下属单位,也没人办,所以就一直搁着。我听后很兴奋,心想这个都批下来了,又是农村的。
       【《农家女百事通》——机缘巧合之下的产物】
      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城乡的这种差别、采访中碰到的许多农家女的事迹以及她们的一些需求,我觉得这很有市场。当时我就想做一点事,但是具体办什么事完全是一种偶然了,我相信事在人为,不在于自己的选择,我就说那我做吧。
       当时那个会是在成都开的,前后也就四五天的时间,我的创作灵感就由《单身世界》变成了《农家女百事通》,很多人包括我先生都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。我觉得什么事情都事在人为,决心下定之后,具体干什么事情,有时候不在自己的选择,而在于你碰到了什么样的机遇。创办《单身世界》是我自己的选择,可现实是无法办,而《农家女百事通》却没人办,我就承接下来了。
       回到报社以后,领导说这事他不知道,但也没往下问,就这样通过了。说实话,我认为,传媒业是城市的产物,谁也看不见农村的发展和变化,创办一份农村题材的报纸,农村妇女大多读书不多,你的发行能否有保障?这些都是别人不想干也不愿干的原因。当时我在妇女报也办了几件比较轰动的事,奠定了我在妇女报社的基础,所以他们相信我能做得成。
       ● “封建迷信还是精神文明”的大讨论
       《中国妇女报》1984年创刊,1996年到1997年在开辟婚姻妇女家庭专栏的时候,我搞了一个大题目,叫做“封建迷信还是精神文明?”的大讨论,当时各级妇联都在评选五好家庭、好妻子、好媳妇,在评选过程中,都以牺牲妇女个人的幸福为代价来维持一个家庭的完整,那时对类似秦香莲告状团这样的人和组织,妇联的观念还是,维护婚姻就是维护妇女的权益。
       当时也出现过妇女在法庭上要求离婚的,但法院一般不判离婚,这种观念反映到婚姻价值观的判断上,就是大家还是认为妇女应遵循相夫教子、三从四德的祖训,让妇女委曲求全,牺牲个人利益以维持家庭。我收到的那期稿子都是:丈夫坐牢了,就说浪子回头金不换;丈夫残疾了,妻子就会如何守着一个残疾的丈夫;丈夫死了,她就照顾丈夫一家人,把孩子带大,辞去工作,照顾公婆等等,都是以这样的模型来刻画妇女形象的,他们觉得这是很可歌可泣的妇女事迹。
       我开始看一二篇这样的稿子时觉得挺感动的,可是看多了,我说将心比心,如果我是她们,我能做到这样吗?如果我做不到,那我就不高尚了吗?我觉得要做到这些,它是以牺牲妇女很多权益为大前提的,这到底是妇女内心真实的想法还是作者给她们扣上去的一些东西呢?或者是评选的时候就评选这样子的,牺牲个人幸福来维持一个家庭?这一系类的疑惑诱发了我开辟“是精神文明还是封建愚昧”的专题大讨论。当时我从来信当中选了六个典型的妇女故事在报纸上刊登,然后让大家共同参与讨论,一下子取得了轰动性效应,那时候妇女报发行得最好的时候是40多万份,可以说跟当时我们做的这些事情是非常有关系的。这场讨论持续了八个来月,正面的、负面的东西都有,在这个领域里面,到底哪些是封建愚昧,那些又是精神文明?妇联好像从未进行过清理。这个大讨论一直惊动了时任中央书记处,同时主管工青妇三家工作的领导,他们就出面了,说这样的讨论带有导向性,而妇联、报社的领导都非常赞同我们这样的大讨论,实际上这个讨论半年就应该结束了,但却持续了八个月之久,当时结束语我们都已经写好了,没法发出来,稍觉遗憾。
       ● 妇女婚外恋典型事例分析
       做了封建迷信还是精神文明的大讨论专题之后,我在妇女报紧接着又推出了妇女婚外恋典型事例分析的专栏。
       在上世纪80年代,就当时的媒体视角而言,这是非常超前的。当时我也接触这些个案,现实中只要出现婚外恋,此事就基本上交由道德来判断,就我个人而言,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婚姻内部来挖掘和处理这些细节,我们必须探索婚姻内部的一些潜在规律,我们应学会拥有处理婚姻家庭关系的智慧。找到这样的切入点之后,对于婚外恋问题,我们就不能光拿道德准则来判断了,这样做,其结果对解决问题实际上也是于事无补的。社会的发展是多元的,婚外恋有时候是一个原因,有时候则是一个结果,它说明双方的婚姻关系出现了裂痕,我就做了这么一个讨论。
       后来我们又做了一个该不该离婚的讨论,我们找了一个早已濒临死亡的婚姻作为案例(这是东城区法院给的一个案例),并把案情原封不动地摆出来让公众讨论,之后,东城区人民法院判决准予双方离婚,把案子结了。判决下达之后,我又去他们家,当时给我的触动特别大。她的家是两居室的,离婚后,女的正在整理东西,要把房子分开,但是如果分开自己是没有房子住的,没办法只能在附近租房,很麻烦,要把这个房子换成两个平房,丈夫到单位去了。妻子一边哭着一边跟我说,现在婚是离了,但是家没了。两个孩子,一个归妈妈,一个归爸爸,其实大一点的孩子早就知道父母长期不和,已经很懂事了。
       之后,因为这个孩子我们给全国妇联写了一封信,我的感触是婚姻也是需要物质基础的。领导相信我的工作能力,我自己也很有信心,所以这件事一提出来,大伙都很支持,也有很多人不理解我为什么要停掉妇女报这么好的专版转到那儿去,其实一开始我想着两边都做,既做农家女也做妇女报,但是报社领导只让选其一,结果我就毫不犹豫地选择做农家女。当时有一朋友跟我说,你不觉得可惜吗?从婚姻家庭这个领域走出来,就像是从骨头里拔出肉来一样。是的,我在妇女报干了八年多,从初恋到婚姻,到婚外恋分析,到精神文明还是封建愚昧大讨论,这些都做了一遍了,我觉得即使再做也难以超出这个范围了,所以我想突破,想尝试一个完全的崭新的领域。这个事要完全运营起来,跟报社一样,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,要走完所有的程序,编辑发行,广告宣传,印刷出版,组织工作,这些都带有极大的挑战性,我是非常愿意去做的,但是说实话当时能做成什么样子,我脑子里是不清楚的。
       ● 农家女百事通创作——寻求创作的灵感
       第一件事就是先回到山东潍坊老家,我要去寻找一种感觉,就像写作需要一种灵感,这种灵感特别重要,没有感觉写出来的任何东西都是死的,创作中,只有有了感觉,事情才能鲜活起来。回到老家后我开始跟这些善良朴实的农家女接触,了解她们的需求,倾听她们的心声,弄清楚杂志到底要办成个什么样的。
       这次回老家,我有两个收获:
       第一,我贴近了这些朴实的人。我5岁多离开家乡,现在我又回来了,我觉得我自己就是农家女的一员,不是高高在上的人,在这里不是在指点江山命令她们做事,我要找到自己的根,所以我跟她们说,“寻找生命的底色”。我觉得此时我找到了生命的底色,我就是从那里走出来的,跟她们一样。
       第二,我见到了许多40多岁的同龄妇女。在农村,她们已经开始抱孙子,当奶奶、姥姥,开始为儿女筹办婚姻,盖房子娶媳妇,对于40多岁的她们来说,她们开始想着这些事,而我却要开始做一件完全创新的事情,我猛然发觉,我们坐在一起,却无法沟通。那时我又产生了一个想法,并不是我比她们有能力,而是环境和教育背景的迥异使我们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,农村里像我这样的大有人在,但是因为缺少这样的环境的熏陶,没有受到完整的教育,使她们只能在这个世代生存的土壤上做着属于自己的梦。我觉得我的杂志就应该去挖掘这些,给她们搭建这样一个平台,让更年轻的农村妇女在看到杂志以后觉得她们不应该仅仅这样活着,她们也可以换一种活法,我们要给她们提供一些机会,这是我回来之后写的第一篇文章中的编者语,我提出一个观点,我找到了生命的底色。另一个是我要办一本贴近农家女心窝的杂志,那还是1992年8月份的家乡之旅,我就知道我要做什么。这本杂志不是要我来给她们办刊,而是要搭一个平台让农村妇女一起来办,所以我特别珍惜农村妇女给我提供的所有的信息,哪怕是在联络当中取得的只言片语的东西,我都会非常的重视,但是要做成一个民间组织,那时我还没怎么思考过这个问题。